因为下肢静脉曲张,到医院做了个微创手术。在家休养半月,待我上班,我家斜对面开了一家专卖喜糖、喜酒、喜联、喜帕的铺子,店里有个20多岁的女子在经营。
有天从其门店经过,里面有人喊我。我一看,是她,一个专卖国内名酒的老板,身价千万。从前,我们在同一个批发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熟人。我问她“家有喜事,来买糖?”她笑声爽朗,“这是我开的店。来,喜欢哪种糖,随便拿了吃。”我象征性拈起一果糖丢进嘴里,算是收了熟人的这份热心肠。
我很讶异,这两年病毒泛滥,肺疫到处流窜,政府不允许大规模聚会,结婚提倡简办。卖糖果的生意今非昔比。酒又不怕过期,特别是白酒,时间越长越醇香。而糖果的保质期最长只有三年。选择这个业务,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你这是从米箩跳到糠箩呵。
她的脸仿佛像晴朗的天空飘来一朵乌云,黯然地说,“如曹操诗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我老公被一个漂亮的小女子勾了魂,把我和女儿蹬了。我与他的夫妻缘分已尽,离婚了。”
唉,流光总是把人抛,红了殷桃,绿了芭蕉。中年女人稍不留神就做了婚姻的败将,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在创业之初也是吃尽了苦头的。那时她与丈夫结婚之初,男人在皮鞋厂上班,开始还能领个三、四百元工资,慢慢地,厂里效益不好,工资朝不保夕。眼看着生活难以为继。她噔噔噔跑回娘家,求父亲担保,在信用社贷了5000元,在商业街租间门面,专营各类瓶装酒。那时都是在省城进货,女儿只有三个月大,还在哺乳期,她背上娃拎着包,坐三天三夜绿皮火车到达省城,进完货,请个货三轮,将酒一件件搬上车,再送到货运站托运,然后再赶绿皮火车回家。常常地,女儿将尿撒在她背上,她在腰间垫张塑料薄膜,袄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待货到站,为了节约搬运费,她自己借辆架子车,吭哧吭哧拉回到门市。刚开始生意不好,她背上女儿,拎着样品酒挨家挨户推销,从市到县到乡镇。好在门市上有父亲帮她守着,三年后,她建起了城乡庞大的销售网,生意越来越好。而丈夫此时却下岗了,但“工人”的架子还端着,肩不愿扛,手不愿提,送几件货都要花钱请人搬运。银行还有欠帐,每一分钱都不能乱花,她拽开正与搬运工讲价的丈夫,说,这个钱我自己挣,她拖过自己的架子车,把酒箱一件件抱上去,将麻绳套在自己肩上,虎虎地拉起就跑。
上天不会辜负勤奋努力的人,经过一、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她终于从一贫如洗变成千万富姐。门市上请了二十多个人跑业务,而平时看上去唯唯诺诺的丈夫,背地里暗暗捅了她一刀,与一个女业务员勾搭成奸,当她在床上抓到现行,只是默默地用手机拍个照,便拂袖而去。第二天就起诉离婚,丈夫只得到了门市上的一百多万存货,至于存款、房子、车子,全归了她和女儿。
她侃侃而谈,我静静聆听。
在我低头沉思时,她脸上的乌云被她自酿的阳光驱散。她又爽朗地笑道,“婚姻的苦涩只是生活的一种味道,我要用这满屋的甜蜜和喜庆来掩盖或中和这种苦味,就像春天用花红柳绿掩盖冬天的肃杀冰冷,夏天用蓬勃的劲绿和旺盛的雨水掩盖土地的灼热,秋天用累累硕果掩盖人们的等待期盼,冬天用一场又一场雪来调和秋天的叶落山空,人生波磔。所以,这个店挣不挣钱无所谓,我要贩卖喜庆和蜜甜来调和感情的飘零,给生活增加一抹亮色”。
一场婚变,并未让她成为“佛系”、“宅家”、“废人”,反而体悟出人生的真谛。我由衷地赞道,“你不仅是个商人,更像个诗人”。
她再次哈哈一笑,“离婚后看了一些书,对婚姻和人生进行了反思和总结,希望我的女儿今后别走我的老路,愿她的人生每天都过得喜庆甜蜜。”顿一顿,她又说,“如果生活太苦,记得加点糖。”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如果能懂得自我调节情绪,常常给生活加点糖,相信“严冬夺去你的一切,新春还会给你,你还是那么绰绰有余,世界依旧美丽多彩。”那将会生活得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