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草原,失去所有色彩,单调的令人窒息,如果第一场雪没有降下,视力所及便是一片荒芜。
枯黄的草,空阔无边,明亮的天空,一刻不停的风。这个时候站在草原上,不要想看到什么,要想,有什么能让我们看到。
秋天把草原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全部带走,简直是片甲不留,仿佛与冬季有仇似的,坚壁清野。
羊群待过的地方,只剩下草根,所谓的草原也仅仅是铺满残根的荒野,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在现实中可遇不可求。个别草场,长期休牧,也曾茂盛肥美过,最深处直抵腰间,是草原的一点靓丽,外地游客竞相拍照,以人的渺小烘托草原的辽阔。
冬季来临之前,那些未被啃噬过的草被成片收割,压制成一卷卷硕大的滚筒形状,散布在蓝天下,秋日温煦的阳光照耀下,却是另一番风景。
有时候走在齐腰深的草丛里,尝试做一名好奇的探险家,期盼惊起几只可爱的小兽、雀鸟,或者野鸡,有些时候还会幻想着狼。这片草原已经至少三十年没见到狼了,曾经的草原霸主日渐式微,被新的霸主驱赶出祖辈守护的领地,集体迁往更北的地方。但无论在哪里,都是苟延残喘,不复昔日辉煌。
可是,每次都不会有任何收获,草丛里静悄悄的,只听得沙沙沙的裤腿与枯草的摩擦声。大概那些潜藏着的动物,提前感知到危险,早早远遁了,不会蠢到等人近前。
而有时候无心之举却有所得。倘若驱车在草原上狂奔,风驰电掣之际,会看到行进路线前方突然掠起一团黑影,笨拙地在低空飞行,并在不远处落下,钻进草丛里不见了,那就是野鸡。
野鸡大体上是褐色,头颈部间杂一些彩色羽毛,比家鸡漂亮多了,敏捷性更是不能比。
幸运的话,可以在隐蔽的地方发现野鸡蛋,比家鸡蛋小的多,三五个躺在枯草堆积的窝里,而鸡妈妈却不知去向。野鸡蛋营养价值高,味道醇厚鲜美,关键是野生绿色,常常吸引周边的老百姓前来寻宝,但这些年,随着野鸡数量的减少,连野鸡蛋也保护起来,禁止在草原里拣取。
冬季的草原,风异常大,仿佛跳起来就能像风筝一样飞上天。一马平川的草原,北风畅通无阻,从极寒处一路奔袭而来,携带着西伯利亚的味道。风是无国界的,像云游四方的旅人,所到之处都会震颤摇摆,热烈欢迎。
天冷了,草原里地冻草枯,牛羊无处觅食,早被圈养在草草搭建成的羊点里,由羊倌每日用精饲料喂养,待年关前卖出好价钱。上千头羊,单饲料就是一笔巨款,稍有不慎就鸡飞蛋打,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就可能毁掉整个年度的操劳,那些即将兑现利润的牛羊,会在暴风雪中饿死冻死。所以,即便是冬季,牧民们仍然靠天吃饭,会敬天敬地,祈祷长生天保佑平安。
倘若没有非常必要的事情,人们不会选择在冬季深入草原,一没有优美的景致,二没有垂涎的野味,三会有遭遇暴风雪的危险。这个季节的草原一片冷寂,仿佛史前的漫长岁月,等待一个生命的信号。
不过,沉静的草原,尽管没有热闹渲染,没有绿草红花的衬托,这种冷寂,犹如孤傲的君子,害羞的美女,含蓄的诗人,一言不发的杀手。在静中等待动,在荒芜中等待爆发,等待年年如约而至的那场风雪,那万千精灵漫天飞舞,充塞天地的奇观。
当第一场风雪降下后,冬季的草原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