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我躲在屋檐下看雨，灰蒙蒙的天空一如此刻的心情。等雨滴滴滴落地面、挂满阳台栏杆，溅起水花飞上我的裤脚，而我麻木地站着，不动。我从不喜欢雨天的湿润， 亦不喜欢雨气息之迷乱，那些仿佛飘忽久远的回忆，此刻都被它被带回人间，纠缠在春的暧昧空气中。我的生命之中下过那么多场雨，却只凝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符 号，我努力地搜刮记忆，期望能寻找一点点印迹。

我一向没有查看天气预报然后出门带伞的习惯，所以对我来说几乎所有的雨都是不速之客。上学那会儿都是在老妈叮嘱下离家前把雨衣胡乱塞进书包，抛到脑后，最 后冒雨回家的路上无一例外浑身上下淋个透湿。其实我最讨厌整个鞋连袜子从里到外被雨水浸湿的感觉，黏糊糊紧绷绷地不爽滋味从脚底蔓延而上，所以遇到雨天我 尽量躲避外出，无可避免出门时，也尽量绕开有水坑的路面。不过我又偏爱雨里飙车的疯狂，仿佛是和垂直落下的雨点赛速度，当然，毫无疑问输的肯定是我。骑车 的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雨水格外冰凉，裹在雨里的身体获得了速度失去了温度，僵硬冰冷得连灵魂都要发抖了。

想起了雨中的回忆，多数是不愉快的，疯狂之外，雨对我而言所代表的意义无非空虚、焦躁，还有计划被突然打乱的烦闷。而我越是讨厌它，它越要折磨我，一来二去，我还是干脆选择忘记吧，所以我记得更多的是雨后的明朗和彩虹和空气里特殊的香味。

然而记忆并非那么刻薄，好象，好象雨也意外地有一点点温馨的。十几年前有一个雨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幼儿园很疼爱我的阿姨抱起裹着被子的我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隔窗看雨，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代替了摇篮曲，直到后来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睡了，被悄悄放回窄窄的小床上。

或者，同样是雨，我对不同的雨亦有不同的喜恶。最讨厌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够小也不够大，却一下就是整整一天，这种雨最是暧昧，最是容易勾起多愁善感的想 法。大一或大二时曾有过一个这样的雨季，天空阴霾了好几日，让我几乎怀疑北京城坐落在江南。不过，北方毕竟不同，北方的雨那么缠绵悱恻，满满的沉闷泥土气 息--江南的雨里却有股阳光的味道，雨是明亮清爽的天地间的珠帘，随风轻摆。大一时住在7#二层，我的铺位临窗，下雨时蜷缩在床上点亮台灯看书。我窗外有 一棵高大的松树，一条极长的枝条恰恰垂落于窗台边缘，像座桥似的连接了树干和窗户。雨点落下来，接连不断拨动松枝，一下两下三五下，枝条颤动着颤动着，真 如琴弦一般，可惜没有奏出和谐的乐曲来。说到雨中曲，我倒顺便想到某个在温州的夏日了。拖条小板凳坐在小舅家临街的大门口，雨点在我头顶上为防屋檐漏雨而 支起的波浪型铝板上举办音乐会，那声音可好听啊，叭哒叭哒，啪，啪啪。。。。。。

比之小雨，我极欣赏狂风暴雨。暴雨一般都在下午或傍晚光临人间，毫不留情地扫走空气里郁结的温热。高二时曾见识过一场最疯狂的大暴雨，先是狂风呼呼吹起， 让当时正在上数学辅导班的我们兴奋不已，无心做题，一双双眼睛直盯窗外拼命抽打窗玻璃的树枝，教室外面落地阳台上的墩布好象干脆被风吹到楼下去了，其他班 大约也难逃此劫，时不时看见几个从天而降的扫帚或红色空水桶（楼上班级的），过几秒钟楼下咚地一声落地闷响，全班哄堂大笑。数学老太忍俊不禁完毕以后，看 着外面天色，诡诡一笑，下令今天提前放学，大家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众人哗然，而后又笑了，走就走，难道还能怕雨不成？带了雨具的，收拾好就走了，没带雨 具而家住得近的也走了，最后剩下了七八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我一个，有他一个。过了十来分钟，风更加猛，而大雨又瞬间倾盆，下课铃声响，其他班也放学 了，楼道人声嘈杂，咚咚的脚步催得心烦。我偏偏突然不想久留，回家的心情从未如此强烈过，冒雨么？冒雨吧！我做了决定的时候，临座的他好象突然想到什么， 啊哈一笑，从座位一窜而起冲上讲台，从讲台桌肚里抽出一大堆扫除时用来擦玻璃的报纸，对屋里余下的几人说，来来来，大家分了吧，聊胜于无。大家哈哈笑，不 理他，我也笑，笑着看他，他也笑，笑着看我。走么？走！几分钟后，两辆自行车并排冲入雨里。。。。。。

后来的事，我已忘记

当为那些记忆微笑时，窗外不知不觉晴了，我的心不知不觉也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