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又到了秋天。
窗台梧叶飘飘,细风不绝如丝;天外浮云悠悠,高空净蓝似水;城郊四野茫茫,山色层林尽染。这样的天气里,或徒步郊外,或登山临峰,或垂钓池边,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我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大伯的生命,已如秋叶摇摇欲坠。
大伯从查出罹患肺癌到病情暴发,再到昏迷,仅仅二十天。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我们这些侄子原以为能略尽孝道,给操劳一生的他些许安慰,但现在却没有办法了,正应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句古话。
大伯为我们整个大家庭吃了很多苦。我爷爷在与奶奶定婚之后即患严重风湿关节病,丧失劳动能力。奶奶认为这是她的命,不愿悔婚,不顾父母劝阻,毅然与爷爷成婚,含辛茹苦为我们这个大家庭操持了一生。大伯自七、八岁时就帮助奶奶劳动,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那样苦难的岁月里,一个小脚女人守着残疾丈夫,领着一群幼儿在家族的歧视和邻里的白眼中过活,作为家中的长子,该受多少磨难呢!我小时候,常听家人说起大伯的辛苦,说他为了盖房子曾一天之内去离家近五十里的地方拉石头跑过两个来回,每车石头千多斤;说瘦弱的他干活时像根铁条;说他在三年困难时期带领全家人讨饭时被人当作偷鸡的关了一天一夜,见到奶奶后大哭不止。每到此时,我仿佛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讨饭孩子在过挣命的生活,身后则是单薄的母亲和一群年幼的弟妹。
大伯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农民,他的一生,没有伟大的事业,有的就是为了一个大家庭做出了不朽的贡献。靠着他的辛苦劳作,二伯上大学参加了工作,三伯参军,五叔也学习至高中毕业。我们这个大家庭在七、八十年代曾多次荣获山东省菏泽地区五好家庭,于我们是很珍贵的荣誉。后来叔伯们各自成家,生活都变的好起来,大伯和眼有残疾的伯母还是过着清苦的日子。大伯母偶尔会心理不平衡地对其他人说起大伯对整个大家庭的贡献,但是大伯每天喝烈酒、抽土烟,乐呵呵地生活,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大家对他接济。他淳朴善良,乐于助人,村里的喜事丧事总是积极帮忙。他对于后辈们慈爱关怀,像爷爷、奶奶一样。在他将近昏迷时,我告诉他二伯父就要从外地回来看他,他还说不叫回来,没什么事。
奶奶临终时,最不放心的就是大伯,怕辛苦一辈子的大伯晚景凄凉,这是奶奶对吃苦受累最多的孩子的歉疚和牵挂。对于大伯,叔伯们和我们做侄子的都有养老之心,可是没想到大伯的病情发展这么快,虽然说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能少受点痛苦,但我们连床头进药之孝都没能尽到,则更为此悲伤哀痛。
或许,大伯就是一支生命之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却不愿给人留下一点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