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子背着身子站在人群中间,背黑色小包,头上卡着一个大大的彩色蝴蝶结。
她专注着人们的背影,看太阳下拉长的密密麻麻的影子,猛的蹲在地上,毫无顾忌的哭了起来。
“千金,我们一起去海吧,就在这个三月。”
千金安静的看着满脸笑意的赤尾,轻轻的点点了头,赤尾伸手摸摸千金的脑袋,把千金拥进怀里。
生命中少不了如花的画卷,千金子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问题,就像三年前她梦见爸爸妈妈结婚的场景,然后又亲眼目睹他们如何四分五裂。
她躲在某个门窗后面,透过一个小孔偷偷的看外面的世界,不大,一个针孔放大的圆形,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手与手扭曲在一起的场景,她迅速的捂上嘴巴,背过身,蹲在地上,她不哭,不敢哭。
认识赤尾是在某个冬天的早晨,千金子穿着大棉袄在嘈杂的公交站台等公交,7.20/.7.40/7.50,“哇”的一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千金子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一脸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女孩儿。
“你叫千金子是吧,不想迟到现在就站起来跟我上车。”
千金子就这样被一只手拽着上了出租,车站很快又恢复了嘈杂。
来的人走了,走的人已经走远了,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千金子最后还是迟到了,和一群迟到的同学一起被无情的老师罚站在外面,一片雪花飘落千金子的衣袖上,抬头,对面的阳台上,赤尾在对她微笑。
“千金子,你平常都干嘛啊?”
“吃饭,睡觉,读书”
“千金子,你平常都干嘛啊?”
“吃饭,睡觉,读书....额,还有陪赤尾。”
有时候一个人心里多了一个人其实就是多了一件事,把一天里仅仅有的24个小时再分出一部分来给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千金子爱在身上别着彩色的东西,但绝不是大面积让人刺眼。她偶尔会别着一枚彩色别针,戴一只彩色假耳环,夹一个彩色小发夹,扎一根彩色发带。
她说:如果一个人感到自己的生命没有颜色,那就一定要努力让自己的外观有颜色有起来,一定不能任其发展,无论怎样,也要做一个很好的假象,宁愿被人嫉妒,也不要被人可怜。
“赤尾,你是因为可怜我。”
“千金,你是因为我可怜。”
千金子破涕而笑,踮起脚亲吻了赤尾的唇角。
遇见赤尾,她没弄懂爱情,但她知道她没有被他嫉妒,也没有被他可怜,她被他宠爱,她一句话多少字,他就回复她多少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千金子会在某个下午关了手机把自己锁在房里看书,一看就到第二天黎明,等到日出到来的时候她就推开落地窗看第一米阳光洒下,然后倒床开始睡觉,待到日落之时醒过来,梳洗换衣,打开手机回复赤尾的电话,几分钟后下楼右拐50米上了赤尾的单车。
天是倒过来的海,每次抬头的时候千金子都会这样想。
千金子常常跟赤尾说她总有一天要溺死在深海里她才甘心,赤尾就会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说那我就陪你一起溺死在深海里。
圣经里说女人来自与男人,于是又归于男。如何来自,如何归还。好像就因为一个虚伪的寓言,就使得一些人不死不活,放不下,得不到,还偏偏心里犯堵,偶尔冲动一下,就没有自我了,当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过后却发现极其愚蠢,然后反倒一切都好了,碍不得面子,也就作罢。
“我感觉我黏你太久了,我想休息一下。”
“你自便。”
千金子扭头就走,赤尾还站在原地。
千金子在深夜里翻动手机,一遍遍闭眼然后又睁开,为什么要联系,说在一起的是他,现在厌倦的也是他。
赤尾在就酒吧喝着闷酒,想着这将近1000日的时光,附和了这么多次也换不来一次安慰。
千金子打开小木箱,里面是她和赤尾的回忆,彩色发带,车票,电影票,信笺。
赤尾的眼前浮现了一大波千金子,有低头抬头微笑的,低头沉默的,安静看书的,撅嘴赌气的。
千金子红了眼眶。
赤尾乱了心思。
“赤尾,我想见你,马上,现在,立刻。”
千金子奔去酒吧的时候赤尾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她拖着他出了酒吧。
“赤尾,你再不醒过来信不信我亲你。”
“赤尾,我喜欢你,不比你喜欢我要少。”
“赤尾,明年三月我们一起去看海,你答应陪我一起死。”
千金子背着赤尾拖在地上走,额头已全是汗珠。
“不会叫出租来吗?你们俩都出事了怎么办?”医生无情的说道。
千金子傻傻的笑。
赤尾摸摸她的头。
有时候要怎么来形容那种感觉呢,痛并快乐着,对,就是这句话。
次年三月。
“赤尾,你说溺死在深海里是什么味道。”
“尝一下就知道了。”
赤尾一步步像大海中央走去,身子一点点低下去,没过胸腔。
“赤尾,回来。”千金子大叫。
赤尾转身对千金子微笑,突然,整个大海变得平静,没有人,没有微笑,也没有声音。
千金子呼吸紧促,像是突然失去了空气,她拼命的大叫,奔向大海,可是赤尾就是不见了。
睁开眼是一片白色的空间,空白的让人害怕。
“赤尾。”千金子大叫。
“怎么了,千金,你又做噩梦了。”
“赤尾,别走。”
“不走,我还答应要带你看完世界所有的大海。”
千金子看看手上的戒指,又是个千日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病什么时候会治愈,她只希望醒来的每一天都有赤尾的微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