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遗忘成为常态,家乡的一方水土,你还记得多少?

荡秋千听故事

时间:2021年12月20日 .共发320篇. 14关注

人们有时会痛恨自己的记忆,责怪它的反复无常,总在关键时刻忘记那些本该熟记的细节,因此耽误了大事,亏损了收入,甚至伤透一个人的心,使得本已摇摇欲坠的关系更加疏远。还有另外一种相反的情况,你会痛恨记忆的清晰和坚强,那些一直想要忘掉的人和事,个个象是强制观看的电影胶片,即使眯着眼睛瞧过去,也照样能够一清二楚地辨识,全部是些曾经厌烦嫌恶的星星点点,想要努力将这些顽固的影像从脑中清除,却始终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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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小时候的回忆,仿佛是久远的旧照片,泛黄、破败、模糊、了无生趣,即使在堆积如山、蒙尘积垢的资料堆里翻找,也未必能够恢复原貌的十之一二。有时候,我们会被某一些场景或者久违的老朋友刺激到大脑,“哄”的一声,仿佛某个地方破碎了,一些封存已久的记忆从中流泻而出,那段灰暗的岁月一下子明亮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记忆的魔力十足,又变幻莫测,总在不经意的地方激发意想不到的惊喜和伤痛,有时候欣欣然,有时候沮丧,有时候迷茫,有时候看到了曙光。可不管怎样,所有的记忆都是自己的珍藏,是别人无法触及的灵魂深处,无论令人愉悦的往事还是悲伤烦忧的日常,一旦贴上只属于自己的标签,就再也摆脱不掉。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几百户人家,远离市区,远离喧嚣,一马平川的肥沃土地,几百年来,祖祖辈辈在此辛勤耕耘,繁衍子孙,传承古老的传统,以及勤俭持家的祖训。那些饱含沧桑的黄土地始终没有贫瘠过,四季轮替了许多年,旺盛的生命力未曾枯竭,持续不断地施展生命的魔法,将稻谷和小麦从土层深处推涌出来,迎着日出日落,汲取阳光和雨露,那些庄稼和田畴间整齐排列的洋槐树将根须牢牢插入营养充足的土壤里,盘根错节,造就了地下世界的繁华。除了瘟疫和干旱,这片土地还不曾辜负过将之视为家乡的祖先,生命的倔强也随着岁月的脉搏盘桓延伸,直到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越来越多的人口已经让世代休养生息的土地不堪重负,开始变得狂暴和不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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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东头有一条小河缓缓流淌,一个乡土气十足的名字,叫做“亩沟河”。这条河曾经是地图上的一道细线,没有标注名字,流传至今的名号只能靠世世代代的口口相传,在一次次记忆、遗忘的循环中,名称得以确认,镌刻在乡民岁月演化的基因里,即使如今河已不再是河、水也不复有水的情况下,那条河的名字依然昭然如日月,被土生土长的孩子们记住,并在日日夜夜的清梦中呈现。

以面食为主的饮食习惯,并不是来自村民们的口味喜好,而是依傍资源自然演化的一种必然,将面食作为生命存续的主要保障,上可追溯千年。气候与土壤的习性,使得小麦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成为丰收的希望以及生命力旺盛的保障,并因此走入老百姓的一日三餐,将那亮晶晶的麦粒研磨成白花花的面粉,拌以清甜的河水,揉捏成团,分赴各自的不同归宿,或成扁圆随意的面条,吸吸溜溜地度过漫长的岁月,或成松软可口的馒头,在蒸汽腾越中消磨一生。土地上的产出,由着乡民的性子,成就粮食的命运价值。

那时的天空依然很蓝,那时的村庄绿树环绕,那时的河渠鱼虾满塘,那时的孩子胆大妄为,那时的老人睿智德高,那时的生活安静恬适。

一个村落的形成,就如同一粒种子的发扬光大,不知不觉中便由一家一户,一井一田,繁衍生息为如今的模样,屋舍鳞次栉比,田畴井然有序,人丁兴旺,牲畜满栏。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生命的坚强体现在一季季庄稼的疯长和成熟,体现在丰满的生活和祖祖辈辈的温饱上。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曾经的有关村庄的回忆,却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极富传奇色彩的神话与道听途说,乡人口中的英雄和败类,往往早已掩埋在历史的土层里,不见踪迹,然而言说时的绘声绘色和崇拜的腔调,使人不得不相信故事的真实性,那些流传广播的人物和事件在祖辈之间发酵整合,已是望尘莫及的风土人情。

村民们的生活,在千百年来反复锻造洗练,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饮食,娱乐,用具,吆喝的声调,面容上悬挂的那种自足,漫不经心的步态,蹲在墙根安然享受日光浴的悠闲。在农忙之余的闲暇里,村民们不断挖掘消磨时光的自娱自乐,以便将余下的生命过成天堂般的梦境。

对孩子的启蒙教育,正是从这些传说开始。乡民们相信,在若干年前,祖先是驾着祥云从此经过,意外发现这一片氤氲着青烟的土地,于是收起祥云,飘落下来,定居,开荒,耕耘,收获。用勤劳的双手,在肥沃的土地上构建希望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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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是这片土地的继承人,是村庄继续留存下去的强力支撑,对孩子的教育是乡民心中最闪耀的明灯,再苦再累,也不能累了孩子,也不能苦了孩子。孩子们的欢笑声始终倾洒在村庄上空,无论炎炎盛夏还是酷寒隆冬,屋舍间,碾盘旁,麦秸堆里,打谷场上,歪脖老槐树枝桠间,小河池塘里,玉米田头,空旷的原野,狭窄的巷道,都穿梭着孩子们的身影,一溜烟地把嬉笑怒骂留在布满汗水的空气里。赶鸭子上架,烧野火,下河抓鱼,爬树捉鸟,雪地里翻滚,种种恶作剧惊艳了一年四季的慢时光。

当太阳升起,当晚霞满天,当繁星点点,当月挂树梢,村庄热闹了年华,寂然了岁月,村民们触动了真情,温柔了寄托,来来去去的无数代人,过往的琐事和故事,老人的回忆,青年的希望,一直流向东方的河水,村头永远趴着的那条老狗,这一切,这所有,构成了村庄遥远的回忆,曾经沧海,难掩悲怆,时间恒流,人生无常。

生命迟早会相遇在共同的归宿,脑海深处的记忆轰然崩塌,不复存在,而幼时的乐园,养育我长大的村庄,一如既往地在那里,不静不动,不急不缓,一半是年轻,一半是苍老,承载着未来,衔接着历史,永远忘不掉,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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