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几只螃蟹在昨夜的争斗中已缺臂残腿。
我端起盛放它们的盆子,往打开火的蒸锅里用筷子夹着安置它们。这是一个坑杀与反坑杀的残忍过程。手忙脚乱的闷上盖子,耳听着一阵猛烈的踹门声。这些家伙,愤怒已极,用着最大的蛮力在左突右冲。
声音下去些的时候,我悄悄揭开盖子一侧,想看一看究竟。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只大个的螃蟹四只爪子勾住了锅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将下去。
盖子跌回锅上,我慌乱地举着筷子赶快追踪。只见它在灶下一路飞速横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不见了踪影。
一只夺路而逃的螃蟹。
我把灶边堆集的塑料袋全部刨出来,无果。又用扫帚在橱柜下面扫荡,仍旧空空。这个逃跑的家伙会去哪呢?直到上锅之前它还在动个不停,张牙舞爪,怎么这会儿倒能屏气凝神,学会潜伏了?
香气很快自锅中飘出。而那只螃蟹,它应该躲在厨房的某个角落暗自庆幸。和它打架的那些同伴全部已成餐桌上的美味,而它,依然逍遥法外。
(二)
我是那只越狱的螃蟹。
从进入这个家开始,我和同类们就开始了真枪实弹的争斗。没有螃蟹比我更强壮,它们一一被我摆平,俯首称臣。可惜地盘太小,不过是个水盆而已。我想念黄河口的广阔天地。再给我些时日,我将长得更为健壮和硕大,成为王者的时代就在不久的将来。可惜,我被那只网捞了上来。
这个女人很笨。她不应该有一颗好奇的心。她不懂得哪怕有一丝松懈与犹疑,也会给对方以喘息之机、反击之力。我就是成功抓住那个可贵的瞬间逃掉的。
只要生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而那些蠢货,它们即将喂进一个放学回来的半大男孩口中,连个全尸也留不下。
现在,我隐蔽在厨房的一隅,蓄势待发。忍气吞声不是我的性格。我得报复些什么。
(三)
放学回家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清蒸螃蟹的香气。在饭桌上大快朵颐之即,妈妈告诉我,有一只螃蟹潜逃了。
这真是件有趣的事情。在学校的沉闷心情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我把厨房的门关得紧紧的,避免那只螃蟹溜出来周游各室。
晚上躺到床上,我一直无法入睡,侧耳捕捉着来自厨房的声响。没有,什么也听不见。我带着迷惑和惊疑,渐渐进入梦乡。
早晨醒来,第一次事情就是询问螃蟹的行踪。妈妈无所谓地随口说还没有出现。
它去了哪里?没有水的螃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想对它说,出来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你将做为我的宠物,与我的乌龟比邻而居,愿意活多久都可以。
晚上我的台灯怎么也按不亮了。我检查完插座,再循着电线望去,我终于看到了那只亡命天涯的螃蟹。原来它就在那儿。
它的大钳子牢牢地夹在电线上,那条胳膊直挺挺地舒展着。它的造型真酷。
它钳破了我的台灯电线,触电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