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荆棘鸟在长空划过一声悲鸣,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那是一种决绝的,哀凄的,摄人心魄的声音。
凌啸说,他喜欢荆棘鸟,喜欢它的声音。她一直不懂,直到后来,她也喜欢上了这种声音,那种悲壮的,带着死亡的声音。
他喜欢画画,他所有的心情都在画里,吹过的风,爱过的人,走过的路,还有,喝过的酒。
她说,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喜欢上了他的画,他的画里有寂寞的雨,流浪的猫,萧条的树,还有孤独的鲸鱼,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没有葱郁的茂盛的热烈的生命。他的画不被很多人认可,可是还是让她爱到了骨子里。
她喜欢看他在房中作画的样子,透过阁子窗射进来的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有那样好看的侧脸,他是那样让她心动的男子。
她对一默说:“遇见他以后,我爱上了这个世界。”她微笑着仰头看天,眼神里满是喜悦,那时候,她以为她是他生命里唯一懂她并被他爱着的女子。
秋天,落叶纷飞,这是她最为喜欢的季节。她提起裙摆坐在那棵枫树下,她躺在大片橙色的柔软的落叶上,他拿着一支画笔在不远处描绘此时的她,想象里,这样和谐的画面,会是他们现在乃至以后,永远永远的幸福。
(二)
你见过那只频率只有52赫兹的鲸鱼吗?她见到了。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上,她在他的床头见到了一幅画,那是一个在风里微笑着的女子,她是属于阳光的,热情的,像盛开的饱满的玫瑰,她就像夏天。
当晚,她在他的身上见到了她的名字,他把她纹在了身上,他曾在梦里叫她可儿,可儿,多好的名字,她羡慕她拥有那样好听的名字,羡慕她占据着他的整个世界。
她记得曾问他,你见过的女子中,你最爱谁?
他微笑沉默,不作回答。
后来,她再也没有问过。
那天以后,她依旧每天笑着陪他画画,陪他看满天的星辰,陪他在这寒冷的冬天里相依取暖,只是他看不到她眼神里的忧郁,从来看不到。
她在帮他收拾衣物时,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信,厚厚的一沓,在一个有些破旧却被他视若珍宝的盒子里,她读着他写给她的诗,那么深情的,感人的,温暖的话语,她读着读着,读出了泪来。
她记得,那是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左心房上的“可”像一枚细小的针,扎得她疼痛难忍,她听到了她身体里嘀嗒的声音,一滴一滴,那是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快要把她吞没了。
终于,她明白了52赫兹的寂寞,孤独,凉冷和绝望,她视他为整个世界,而他的整个世界只有可儿。
凌晨一点,她带着她的行李,去了他们曾去过的海边,海浪翻滚,冬天的早晨,空气里厚重的寒气让她瑟瑟发抖,她赤脚站在海边,任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她,那一刻,她想逃离,她想避开这个有他的世界。
她好像听到了荆棘鸟的声音,她记得,凌啸曾说过,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歌。它从离开雀巢开始,便不停执着地寻找荆棘树。当它终于如愿以偿,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和着血和泪放声歌唱——那凄美动人、婉转如霞的歌声使人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荆棘鸟,也许,他就如同那只荆棘鸟,一生只为一个人歌唱,只为一个人倾尽所有。
天微亮时,她离开了那个小城,没有眼泪,没有在这个小城里留下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仿佛她从未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