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家,总因为一只无形的手在拽着,不回都不行;每一次离家,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绊,走也走不动。
故乡的手,是老墙上弯弯的长藤。
春风在田野上骀荡,将古老的村庄染成一片绿。葡萄架上,篱笆墙上,青砖墙上……爬满了丝瓜藤,葡萄藤,黄瓜藤,芸豆藤……这,就是一个藤蔓的世界。绿莹莹的藤蔓,轻盈招展,仿佛是伸出无数多情的手臂牵扯我的衣襟,不让我离去。
老母亲将翠绿的黄瓜从藤蔓上摘下,塞进我的手里:“快吃吧,又脆又甜。”
老父亲摆弄着茂盛的葡萄藤:“再过几天,葡萄也就熟了,记得早点回来。去年你回来晚了,头茬葡萄都放烂了,丢掉了。”
我很是懊悔,丢掉的不是几串葡萄,而是爹娘的牵挂,是爹娘对儿子的慈爱。
长藤上飘飞的蝴蝶,早已熟悉了我的身影,时而落在我的肩头,带着丝丝花香。想起了那首诗:“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故乡的手,是小河里一湾湾的流水。
久住城市,听不到流水淙淙,心里总是干燥燥的。家乡的小河日夜潺湲,每一个转弯都有一湾或深或浅的水,每一湾水里都有一个美丽的夏天,每一个夏天都有伙伴们欢乐的笑声。而今,流水仍在,水湾仍在,而昔日的童颜已经满面沧桑。
小河在一个个转弯之后,蜿蜒而去。那蜿蜒而去的不仅仅是涓涓流水,更是一种乡情,一种乡愁,一种舍不得离开和不愿你离开的牵绊。是啊,爹娘的目光多少次送你一程又一程,爹娘的呼声迎你一回又一回,那种百转的愁思不就像九曲十八弯的流水吗?日日夜夜流淌在爹娘的枕边,回响在儿女的梦中……
故乡的手,是夕阳下胡同的拐角。
故乡有很多的小胡同,小胡同不长,到了尽头就是一个拐角,拐进另一个小胡同,如此一拐又一拐,拐进了一家又一家。
特别是大年初一早晨,我们穿上了一年一度的新衣裳,拐过一角又一角,走进一家又一家,将自己的祝福送进去,将长辈们的祝愿带出来,品尝着糖果的甜美,沐浴着初阳的温暖。
现在,拐的越来越少了,因为,那些慈祥仁爱的爷爷奶奶们一个个走了,那些满面沧桑的大伯大娘们一个个也走了……岁月将沉重的风尘涂抹在了我们的脸上,承受着日月的考验。
故乡的手,是老屋上袅袅的炊烟。
我不太喜欢“大漠孤烟直”,就是留恋草房子上弯弯曲曲的炊烟。有那么一句话:“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天堂。”真的,每天有炊烟升起,我们就明白,乡亲的生活是恬静的,是安康的。即使在灾荒的年代,人们也在灶口点上一把火,煮上一把野菜,炊烟很沉重,但很倔强地升腾,度过了那个艰涩的岁月。
炊烟,是乡村的符号。一缕炊烟,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中年……描摹着旖旎的风景,令人流连。而今,炊烟少了,乡村气息越来越轻淡了。有时候,我很愿意到村中间去走走,那里有沧桑的老墙,有逼仄的小巷,偶尔有一道炊烟从破旧的烟囱里羞答答地升起,我却嗅到了童年的味道……
故乡的手,还有那盘旋的山路,还有那曲折的荷塘,还有那低垂的杨柳,更有那曲了背弯了腰的爹娘……你能不会去吗?你能舍得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