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好,请坐!今天我们学习当代著名女作家宗璞的散文《紫藤萝瀑布》,谁能为我们介绍一下作者及写作背景呢?”
“宗璞一家在文化大革命中深受迫害,这篇文章写于1982年5月,当时作者的小弟身患绝症,作者非常悲痛,徘徊于院中,见一树盛开的紫藤萝花,睹物释怀,由花儿自衰到盛,感悟到人生的美好和生命的永恒,于是写成此文。”一名女生举手准确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个文静乖巧的女孩身上,望着她乌黑的头发,那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我的心不由地涌起阵阵痛楚。
楚楚(化名)这个女孩个子中等,不胖不瘦,性格内敛,沉默寡言。在班上她绝对不是那种很容易引人注意的女生,她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她的作文。语文老师都习惯于凭借作文判断学生的素养、基础能力,在全班五十多本作文中,我发现了一本字迹清秀工整、语言流畅、情感真挚的作文。这令我十分高兴,顺便看一下封面的名字——楚楚,名字挺好听的,肯定文如其人吧?
然而刚开学没多久,班主任却告诉我关于楚楚的一个不幸消息。她生下来得了脑积水,在西安的大医院做了手术才保住了命。虽然医生说手术是成功的,可仍然遗留下了后遗症——癫痫。从三岁起,中药西药每天都伴随着她,而时不时突然发作的病症,如恶魔一样如影随行......
听了楚楚的事,我心中犹如压了块巨大的石头,我怎么也不愿相信作文写得那么优秀、字迹写得那么工整,她竟然得过一场大病并死里逃生。
作家宗璞的《紫藤萝瀑布》中描写十多年前的紫藤萝,经受文革风雨的侵袭,花朵东一串西一穗伶仃地挂在枝头上,由此发出了感慨:“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藤萝最终长成了繁盛的瀑布,楚楚的成长经历,不也像这紫藤萝一样吗?我越发强烈地感觉到楚楚就像宗璞笔下的紫藤萝,她的生命力好顽强啊!这个女孩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她不向命运低头,不向病魔认输!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学校要排练运动会团体操了,每个班几乎所有女生都要参加,班主任老师鉴于楚楚的身体原因让她别参加了,可是这个倔强的女孩从小爱跳舞,她怎么会错过难得的机会呢?班主任只能摇摇头,有点担心地叹口气,这个乐观的女孩像只小燕子一样飞出去了。
那段时间临近期中考试,白天学生们在操场紧张排练,晚上回家还要认真复习、补作业。日晒雨淋,一个多月的艰辛生活,让许多学生感到劳累,可是楚楚从不埋怨,从不说累,一天也不落的坚持排练。有一天上午,我们带领几百学生去参加全县运动会开幕式排练,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我的心中隐隐有点担心楚楚,不知她能不能经受住?正胡思乱想着,两名女生跑过来叫我,神色紧张地说楚楚犯病了。我急忙赶过去,从队伍中寻找楚楚,只见四五个女生蹲在地上扶着楚楚。她的情况还算好,没有晕厥,大概是穿的较厚太热的缘故,她只是有点恶心,有呕吐的症状。我出去买了瓶水递给她,她仰起头咕咕咕地喝了半瓶,看她再没什么事,我便放了心。放学时她非要给我一元钱,我知道她是要还给我买水的钱,赶紧向她摆摆手,心想今天幸好有惊无险,同时我为她的懂事而感到欣慰。
然而最可怕最令我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临近期末考试,各门学科都要考试,学生们每天都在紧张的复习着。某天上午刚上课一会儿,班长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焦急地对我说:“老师,快去看看吧,楚楚又犯病了,这次比哪次都严重,已经晕过去好一会儿了。”我一听心里“咯噔”紧张起来,赶紧叫上班主任一同冲到教室里。
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班里其他学生都跟柱子一样站立着,楚楚紧闭着双眼,浑身瘫软地坐在她的椅子上。旁边的女同学和后面的同学用手扶着她的身体,她的膝盖上有跌倒在地留下的痕迹,看来是她没站稳晕倒后被同学们扶起来的。大家静静地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一看形势不妙,让班主任赶紧打电话通知家长,我留在教室观察她。
我走到她身边,发觉她像睡着了一样,不知睡了多久。正在我们心急如焚时,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浑身打了一个颤栗,然后像不认识我似的惊恐地看着我。我轻声地对她说:“楚楚,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王老师呀!你在学校呢,别害怕。”她听见后又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仿佛在努力回想着,然后她像想起了什么,认出了我,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才放松了,我们扶着她去办公室休息、看到她又能走路了,我缩成一团的心才舒展了。
无法及时与家长取得联系,我的心里很着急。我给她妈妈在微信上留言,说了孩子今天的情况,晚上收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我们聊了一会儿,知道了她的家庭状况。听得出她妈妈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人,为楚楚操碎了心,我很佩服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后面两天楚楚没来上课,妈妈帮她请了假在家复习,因为快考试了,让她把身体先调理好更重要。
那几天我的心里老想着这件事,总觉得放心不下。周日的上午我利用空闲时间去楚楚家,看望一下这个要强、爱学习的孩子。因为给她治病花了几十万,她的父母再也买不起楼房,在城郊的平院里住着。我提着一箱牛奶、半个大西瓜站在路边等她们,远远地听见一声“王老师”。只见她们母女俩一前一后向我走来,楚楚的脸色好了许多。她从不敢大声说话,只微笑着望着我,像只小鸡一样躲在妈妈的身后。
她妈妈中等个子,稍胖,穿着十分朴实。一见到我就亲切地拉着我的手,感激地笑着,我们三个顺着乡间的小路向她家走去。我望了望四周,天很蓝,太阳很明亮,山上树绿绿的,我的心里也亮堂堂的,这几天的阴郁一扫而光。进了家门只见院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养了一条小狗,见了我亲热地扑了上来。
她妈妈为我倒了水,我们坐下聊着,她说为楚楚治病的事。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这位可怜的母亲不禁又泪水涟涟,哽咽起来,“当年我们俩口子抱着楚楚,在西安整整住了几个月呀!医生都让准备后事,我抱着浑身插满管子的楚楚,眼泪都哭干了。没想到她竟活了下来,这么多年再苦的药她都能咽下去,天天与药为伴......”楚楚面带愧色地低下头,我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这么沉重的打击,怎么偏偏就落到她们头上?
听她妈妈说,楚楚学习特别认真,每晚要学到十二点,字写不满意就擦掉重写,早晨五点多起床背英语单词。我不禁想起她的作文来,每一篇都写得十分认真出色,我曾经拿到班上展览,让大家学习。
看到这对顽强的母女,我深受鼓舞,暗暗下决心,我要像她们一样,做生活中的强者!
依依不舍地与她们告别,我在心里默默祈愿:楚楚,你这株坚强的紫藤萝会越来越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