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丫口是我故乡三汇镇一条街的路口。三汇镇是一座山城,素有小重庆之称,有些街道就是依山势而上。罐丫口在安汇寨上,可以称是三汇镇旧时最高的一条街道口了。
但从县城来的车辆都要从这里经过,也算是三汇较出名的一个地名了。我“嗄嗄”的家就在这条街上,嗄嗄是三汇镇人对外婆的称谓,也有写作“家家”的。
小时候很喜欢去嗄嗄家,如果能小住几天那是最高兴的事了。每每牵着母亲温暖的手,踏着小镇青石板铺成的石阶慢慢地拾级而上,街道一侧石头砌成的保坎,用小石子在上面写字、画画也是那么好玩。
还有那路边长长的粗粗的铸铁水管,爬累了就在上面坐坐,铁管子很粗光滑铮亮可能是许多小孩在上面梭梭板吧?我每次都要梭了才会走。
想去嗄嗄家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几乎每次都能吃朒朒,舅舅每次都会想法买点回来给我打牙祭。可有一次,明明看到舅舅买回来的朒朒,到了煮饭的时候,全家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不翼而飞了,还以为是哪一个人顺手牵羊了,害得我白白欢喜了一场。
很久后,才听嗄嗄自己讲,因为她眼睛老花了,当天把放在萝卜一起的肉朒朒一起放入了浸菜缸缸里去了。很久后抓浸萝卜时抓出一块肉,才知道无意中做出一份独特味道的浸朒朒来。
嗄是一位典型的旧社会老人,经常着一身蓝布长衫、缠青丝头帕、金莲小脚、慈眉善目,脾气也很好,极少见她生气。
有一次,也许是我去得突然,她想买些菜,就顺便从街边路过的菜农那里买了一些。可能是价格有些贵了,只见她拎着菜,嘴里翻来覆去不停地说:“贵人买贵菜哟!贵人买贵菜哟……”那种神态至今想起来还很让人发笑不止。
嗄嗄还很会摆龙门阵。她的房子后面就是西坪的田地了,挨着就是几块水田,到暑假时正逢荷花开放,或白或红配上蜻蜓、鸣蝉图画一般美艳。
田边有一口老井,附近居民吃水都是到这口井去挑,遇到天干时节就不够用了,大家就用水桶排轮子下井去舀水。
当然排轮子这事最好是老人和小孩了,我和嗄嗄就经常去排。这时候嗄嗄会给我摆龙门阵,啥子《熊人嗄嗄》、《蚌壳儿姑娘》……有一次,她问我:“么孙,你晓得为啥子这里叫罐丫口?罐在哪里?丫口又在哪里?”
“嗄嗄,我就觉得这名字好怪?”看我一脸疑惑,她又说:“罐丫口的罐就在这口井里!你往下面看看……”我向井底一看,只见井底由于人们长期用瓢舀水,把井底都磨出一个大坑,真好像一个罐样,好在井底石头很厚,四周的水浸进来顺着缝隙流到那个“罐”里,人们舀水很方便。
原来罐丫口还有这样的来历,今年回三汇罐丫口,那一排老房子都变成了一片新房子,特意去找了那口井,井还在,但里面的水没有人吃了,也看不到井底了。
嗄嗄房子对面就是寨上医院的外墙,每逢当场天这里就热闹了,各种小摊一下子就冒出来。剃头铺、农货摊、补锅打镰子……舅舅是裁缝,这一天也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也就没空管我了,任由我到处玩耍。说到玩耍,我最喜欢与小伙伴一起到民中的崖边,也就是安汇寨的墙上,放眼望去三汇尽收眼底,古镇错落有致,远处的白塔也一览无遗。
当时年少,只觉得稀松平常,我和小伙伴折叠了很多纸飞机,站在崖边放飞,那种爽啊。记得有一次,可能是各种机缘巧合,我飞出的一只纸飞机竟然借着微风,平稳的在天空中滑翔,盘旋着向远方而去,我们感觉有好几分钟一样久,最后纸飞机竟带着我们的希望转过山崖,飞出了我们的视线……多少年来那只纸飞机还会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也不知罐丫口留下了儿时多少的欢乐与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