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腔》马平 著 天地出版社
四川作家马平的这部新作,在宏大叙事背景下如舒画卷般地描绘了花田沟村脱贫过程中的生动图景。正在进行中的脱贫攻坚战,是人类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的伟大创举。因为职业缘故,我看过大量有关脱贫攻坚的新闻稿件,看了小说家写的同一题材的故事,深深感受到了现实主义文学的磅礴力量,兹从三个方面谈谈我的读后感。
一是身子下得去。马平说:“我是从乡下走出来的作家,对农村贫困群众的生存状态,心里是有数的。”我们读到的,都是作者熟悉的生活。就连作品中使用的文化符号:金弹子、老戏楼,也是作者深入生活所得。“金弹子,是我半年前在广安市一个贫困村见到的。”“老戏楼,是我三个月前在绵阳市游仙区乡下采风时见到的。”作者还有一个扎根基层的“朋友圈”,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着鲜活的创作素材。马平为了写好《高腔》,硬是拖着一双病腿下乡,先后去了仪陇县安溪潮村、蓬溪县拱市村,之前他还在汶川大地震重灾区青川县挂职工作过。作者说,他写的花田沟村,“几乎就是安溪潮村和拱市村的叠加”。我仿佛看到作者“跪在椅子上写作”的情景,不禁心生敬意。作家在火热社会实践中如泉而涌的想象力,与创作中勃然而发的艺术表现力悠然契合,故能形象地再现乡村脱贫攻坚的时代风貌,传递出自己对贫困农民“深切的体恤和无尽的牵挂”。
二是思路放得开。脱贫攻坚是当下热门创作题材,难能可贵的是,马平在作品布局时就不落俗套。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过,谋篇有如“建宅”“必俟成局了然,始可挥斤运斧”。作者深悟其理,为《高腔》设计了一个精妙的结构,在叙事中“添上一座老戏楼”。这一添,作品的框架陡然而立,开合有序,情意生发。正如作者所言,那戏台“将引领我唱出一段高腔”。马平搭建的“戏台”,是一个贯穿始终的象征符号,透露着村庄变迁的信息密码。若要评论的话,也须从“戏楼”破题。我国的乡间礼乐生活,自古都是围绕戏台和相邻的祠庙展开的。村里的长者唤这戏楼是“万年台”,因其见证了沧桑村史,凝结着老村之魂。这个曾名为“前进大队”的村子,却沦为贫困村,这不只是一顶穷帽子,更是村民们心头的痛。脱贫,就是他们共同的梦。作者直面贫困乡村被掩盖或忽视的事物,把那些在扶贫攻坚中倒逼出来的深层次问题,逐一摆在了肩负使命的人们面前。向贫困宣战,也包括根治懒病、化解积怨,也要关注薅草锣鼓是不是开槌了。其实,贫困地区的文化并不贫乏,那些祖辈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是乡村复兴的精神财富。作者借丁从杰之口说:“我们花田沟,可是一个有文化的地方。”当年没有拆戏楼,意味着文化根脉未断;如今重修戏楼,预示了乡村文化的重建。作者不惜笔墨,大量插入川剧高腔、川北薅草锣鼓等文化元素,旨在倡导“非遗扶贫”,借此激励贫困农民的文化自信心和自强不息的精神。米长久感叹道:“没那些歌,我怎么过那些夜……”这就是对精神生活的渴望和追求。通过滕娜、柴云宽、米家父女的人物故事,《高腔》生趣横溢地展开了乡村文明的生动叙事。
三是故事写得实。作者写的“金弹子”,也是意味深长。“那桩头,那茎干,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脱贫之路亦然,布满重重险阻。要让“金弹子”挂满“金红的果实”,需要迎难而上、“穿越寒冬”。作者酝酿长久,笔下的扶贫故事写得实,大若乡村规划、危房改造、易地搬迁,小若一棵树的去留,皆娓娓道来。作者写人,注重描神传态。无论是帮扶干部,还是村里的人物,人有其形貌,人有其性情。尤其是柴云宽、米香兰夫妇的形象,早已活跃在作者心间。有了人物,作者就有了底气,书中的人物也有了精气神!花田沟村人齐心协力地向贫困宣战,端的是“风云气壮”“一腔高唤天地惊!”时代在呼唤着马平们,我们期待看到更多以脱贫攻坚为主题的好作品。
(作者:郝耀华,系新华社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