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创造的完美人类因为有了七情六欲,便诞生了“原罪”这一宗教命题。可生命当中,谁不会因为一时“贪嗔”而误入歧途?面对生长中地偏差,旁观者可不可以以“正义”“亲情”“利他”为名,对偏移者进行审判呢?
这不是一个简而言之的问题。悬疑作家那多新推出的长篇《十九年间谋杀小叙》,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对“原罪”进行集体审判的故事,当然这更是一个关于人心波折曲回的悲歌。
笛安评价小说:“这是一个地狱少女的故事。一个起初只是更加需要被爱被关注想要改变命运的小女孩,如何一步一步地跨过了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再也无法回头。但是,这故事里也同样有一个阳光而勇敢的姑娘,她或许没思考过那么多,但她的本能把读者们带到一个原始的命题里:我们有没有权利杀掉一个杀人凶手?”
马尔克斯用了三十年时间酝酿了《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他曾说,好的念头永远不用担心被丢弃。这个在作家那多心里盘亘了六年的“好念头”,就是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极端情况下用一种极端的办法审判、杀死另一个人?这种审判又会带来何种蝴蝶效应?什么样的外在因素,让一个人成为现在的“我”?一个人在成长中发生意外,又会滋生出何种变化?这正是这部小说有意思的社会性。
怀揣着怨恨、野心、自保等各种心态的十位大学生,自发地对同班同学做出的一次致命审判,又会给施害者和被施害者各自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涟漪呢?
且听听作家和评论家如是说。
《十九年间谋杀小叙》
一部写尽人间有关人心的故事
文 | 蔡崇达
我自己很喜欢劳伦斯·布洛克的作品,也喜欢东野圭吾的书,喜欢他们不在写案件本身,而是剖析人性的复杂细腻。那多新作《十九年间谋杀小叙》就是这样一部让人惊喜的作品,三部曲的叙述不是为了描述五桩谋杀案件本身,而是通过这些案件剖开人心,破解人心中让你觉得匪夷所思,看完以后又觉得是理所当然那些关乎人性本质的东西。
文学是一门关于人心纹路的学问,无论是写自己故事的散文,还是小说,都是用不同角度进入不同人性。所谓的虚构小说无外乎就是提萃,像一个人性化学实验室。大自然不可能恰好有天然100%的纳、100%的镁同时存在,一个好的虚构小说把100%的人性提出来,发生一些化学作用,就会产生特别奇异的景观,这本书就是这样的。我自己看来,它真的不是犯罪小说,而是犯罪文学,作者是在描绘人性的纹路,而不是在讲故事本身,当然故事也是讲得百转千回。
常常感慨80后或者75后这一代作家里,有初唐文学却没有盛唐文学。我自己也是尽力想写出好的作品的那个人,看到那多这本书,我感觉或许我对75后作家的期待是可以重新打开的,或许等到了我们更成熟,岁月和曾经经历的事业会教会我们这代写作者,打开我们这代写作者的感知。我一直格外期待,不仅期待那多,在我看来这本书让我看到这一代作家的潜质。而且你感觉它只是开始。
那多前几年曾一度离开写作,现在重新回归,再写作比以前更好,他到人间汲取营养,无论是感受伤痛、感动触动也好,最终成就现在最丰满的他。
那多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作者,层层叠叠设置很多框架,表面上打了许多叙述上的结,最后一拉,全部出来了,这才看到他是怎么样铺牌的。在我看来这本书最可贵的不是技巧或手法,而是技巧和手法是建构在细腻的人性的把握上的,比如马德这个人物,以点带面,串起来布成一个局,从这里可以看出来那多把人性描绘得很细密,脉络却又非常清晰,从这一点上说这部小说可以说是那多最好的作品。因为他能够这样子设置,无关技巧,而是因为他真的对人性进行思考,并且感受、理解得非常准确到位,这是让我非常惊喜的地方,尤其读到中间那一部分,真是细腻又强大。
整部小说,就像真人秀节目,不仅要求作家技巧高超,懂得叙述,这仅仅是第一步。第二步还要求作家把人的情绪,叙述得恰如其分。这部书的写作手法对于初学写作的人是很好的参考,对人性细腻把握,并以此来谋篇布局。
常常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作呢?因为这个世界最奇妙的就是一个一个复杂、相互冲突的人,而每个人的情感也是相互冲突的,个体内心也存着着各种各样相互冲突的欲望。所以说我认为写作是最幸福的事情,写作就是打开你的天眼,在相互矛盾的情感欲望当中,浑然成一切又理所当然的体系,这就是写作很奇妙的部分。
就本书而言,我觉得那多开天眼了。开天眼非关技巧,写作是对人间的关心,对人心的体味。一位好的作家一定不会从书斋里熬出来,一定体味过人间百味。在我看来,那多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本书很有意义的点是从逻辑到逻辑,从理所当然到理所当然,其实难度大的写作就是这样的,讲故事不是目的,立体展现出人心才是目的——表现出一个个复杂又浑然一体的人。
岁月确实给了那多礼物,这个礼物就是他看到了人,看到了人间,不要以为这两个词容易,其实就像是我们很多人自己,比如说你为什么生气?就是说不出来,就像你对一个人充满爱,都不知道多么充满爱,恨有几千种几万种几亿种,爱也是有几千种几万种。
这是我为那多最开心的部分,请不要把这部小说当做流行读物,把它当做一个切入口去识人、阅人。
《十九年间谋杀小叙》
一个念头,一个凶手,一群同谋
文 | 李伟长
从一个念头,到进化成一部小说,需要多长时间?小说家那多的《十九年间谋杀小叙》用了六年。
一位优秀的小说家,通常具备一个很重要的本领,就是可以将一个念头在心里面存放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这个念头不仅能够放得住,不会腐烂,还可以在多年的等待后,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大树。
文学史上有两件事情可以佐证这个说法。一件是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的酝酿过程。哥伦比亚作家、新闻记者门多萨问他,你这部小说准备了多久?马尔克斯回答说,三十年。门多萨颇为诧异,为什么那么久。马尔克斯说,这个素材在我心里面放了30年,一直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直到后来想通了。
还有就是王安忆的长篇小说《匿名》。张新颖的《斜行线》一书中,有一篇和王安忆的对话。王安忆提到,这部小说起源于她上世纪八十年代听来的真事,有一位大学教授外出旅游突然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王安忆就想,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呢?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从现有的日常生活里跑出去了?很多年后,王安忆去浙江探访她母亲茹志鹃当年工作过的地方。在茹志鹃的笔记里,当年这里曾经非常繁荣,这一去发现村子不在了。作者就有了一念头,如果那位消失的教授到这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这事在她脑子里面不断盘旋,成了创作《匿名》的缘起。
马尔克斯曾说,好的念头永远不用担心被丢弃。这个在那多心里盘亘了六年的“好念头”,就是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极端情况下用一种极端的办法审判、杀死另一个人?这种审判又会带来何种蝴蝶效应?这正是《十九年间谋杀小叙》带给我的思考,什么样的外在因素,让一个人成为现在的“我”?一个人在成长中发生意外,又会滋生出何种变化?这正是这部小说有意思的社会性。
当我们成长并且开始慢慢了解自己的时候,我们可以生活得和普通人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过去可以被忽略,特别是那些幽暗的暗影。小说家得有勇气直面这种暗影,以及自己内心里幽暗的一面。他需要面对那些匪夷所思的案件,并把这些残酷的案件在情感上洗涤干净,让读者可以接受它的发生,而不是止于让读者震惊和好奇。
在《十九年间谋杀小叙》中,你会发现不断叠加的残酷和罪恶,但所有一切犯罪动机都可以被解释。小说家细致地把人性上残酷的一面清洗干净,再把这些幽暗的匪夷所思的案件或者说某一类生活阅历,深情地讲述给读者。这种叙述可以说是岁月沉淀送给小说家的一份厚礼,其中就包括个人犯罪和集体同谋的合作。
那多的成长,正在于捕捉到了集体同谋的意识。认知这部小说,必须面对群体心理意识这个存在。就像一群孩子在一起,如果有一个人挑头说,我们一起做一件坏事吧,不参与的就离开,大多数孩子可能一起参与。当一个小团体准备作恶的时候,即使你内心不愿意参与,但为了不与集体脱节,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沉默,以沉默的方式介入进去。
好的小说一开始就可以告诉读者发生了什么,说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作为优秀的小说家,他的才能是把这个过程叙述得真实,它就是这样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