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榄核河上水流缓慢,芦草葳蕤,草蜢(蜻蜓) 、蝴蝶穿梭其中,上下翻飞。偶见河中一泥洲,几株水杉挺立洲中,秀丽挺拔,倒映在水中,数只鸭子凫水江中,划着清波,把树影划开了几段。天边层叠着橘红色的火烧云,洒落一河金光。 ”
这是邱少梅的散文《从咸水小调到黄河怒吼》的起首,这段对榄核河的景致描述,文笔很是清新,淡然几笔,层次分明,所描之境,有相当的丹青画面感。这或许不足为奇,以灵动之笔,绘江山之景,恰是女性文笔所长。我喜欢这样的开笔,她要表述的是著名音乐家冼星海的一生,邱少梅以冼星海故里独特的沙田风光布景,仿佛是高明的摄影师,截取这个唯美镜头,缓缓拉开帷幕,让人物闪亮登场。
《从咸水小调到黄河怒吼》是一篇近万字的长篇散文,她以冼星海人生的几个重要关节为节点,以文学手法展示了冼星海波澜壮阔又悲喜交集的一生。
《从咸水小调到黄河怒吼》收录在邱少梅《凭栏处》一书中,书名便展示了女作家内心世界与作品企图,“凭栏处”显然不是自家“阳台处” ,她拟在更广阔的目力中来展现成长经历、心路历程与思想轨迹。邱少梅最先是以报告文学行走文学界的,她的散文首先具有报告文学的最美特质,那就是真。邱少梅是个坦率的人,她的率真,有时会让假模假式惯了的人难适应,甚至很难接受,但若与之久处,就会让人大生感慨:人,还是真率好。有其人便有其文,其文流露出来的真,便有一种直抵人心之力。我还记得我当时读其书的那模样,为其大胆摛笔揭示自己而拊掌而大笑——读邱少梅作品,读到某一处,你总将会心一笑。
《凭栏处》题材广泛,有游记,有随笔,有散文,有小品,有写冼星海这样的“大块假我以文章” ,也有“我手写我心”如《母亲赞歌》这样的生活作品。这当然还得益于她报告文学作家的思维与视野。
诚然,很多女作家文字很精彩,柔媚、婉约、轻灵、空蒙,却不免阴柔了些。刚硬的男作家,或可学习女作家,以文笔润一些;阴柔的女作家,是否也可以学习男作家,让文字坚硬一些?男女作家文字对冲与对换,会形成一种陌生化效果,陌生化正是文学最当需要的。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返虚入浑,积健为雄。 ”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 ,女性作家也因“真体内充” ,文章因而“积健为雄”的; “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尊酒满,共客弹琴” ,女性作家本身固有“画桥碧阴”特质,其文章“月明华屋” ,因而可以“清奇绮丽” 。
很多女作家,写家长里短很拿手,但文章往往拉不开骨架,结构局促;文章往往放不开眼光,视野狭小。邱少梅的散文,摆得开阵势,收得拢文笔,大开大阖,大张大弛,显示了其驾驭大型题材的眼力与腕力。可以说, 《从咸水小调到黄河怒吼》等一系列作品是其散文写作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
作家是有性别的,作品也是有性别的,而性别若反串,能给人带来异样的阅读快感,读邱少梅《凭栏处》 ,给我们提供的感受是,柔媚的女作家也有雄性的审美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