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艰难年少
新中国成立之后两个月,路遥出生在陕西东北一隅的榆林清涧县,和大多数出生在那个年份的人一样,他被取名王卫国。
而此时生于陕西正中西安市郊灞桥区七岁的陈忠实已经入读小学。
省东南角丹凤县棣花镇三年后才会发出一个婴儿的惊天啼哭,那个正在孕育中的婴儿便是贾平凹。
较之能顺利完成高中的陈忠实和完成大学学习的贾平凹,路遥生命的起步就是坎坷的。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不得不先从另一位老人说起,她就是路遥的养母李桂英。
路遥的父辈兄弟三人,老大王玉德接连操持了老二与老三的婚事之后,将仅余的六十块钱当做彩礼迎娶了路遥十七岁的大伯母。
十七岁,一个记忆力只有逃荒的女子,跟着丈夫吃不上饭,再度飘零,来到了延川县郭家村。
窑洞没有一口,田地没有一垄,夫妻俩借了一口窑洞,以替人下地“受苦”为生。
好在后来二人将借来的窑洞租给揽工汉们居住,以此获得微薄的租金,代价是两人只能住在柴火堆里。
积攒点钱,买了点地,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在路遥到来之前,老人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只是每到四五岁满地跑的时候,因病无钱医治而夭折。
七岁的路遥给这个三口之家带来了欢愉,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幼年路遥变展现了领袖欲,只是统领一帮异地的野孩子毕竟需要一个过程。
不同的口音让路遥在孩子们中间成为异类,不屈的性格让路遥一再与人发生争执,甚至挥拳相向。
老人家只能以自家地里的萝卜和红薯来斡旋这个过继儿子与人的矛盾。
老人家不忍心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跟着男人出去给人揽工,决定让路遥入学读书,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为了避开熟人,同时也不给路遥丢脸,每天四点钟起床,徒步五十余里到临县讨饭。
讨回来的干粮摆开,晾干,然后成为路遥在学校里的吃食。
就这样,这位老人用一个讨饭筐,一根打狗棍支撑着路遥读完了高中。
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成绩优异的路遥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回家务农成了唯一的选择,在一九六八年被以群众代表结合近县革委会担任副主任之前,除了短暂地担任了一年乡村教师之外,路遥过得是个祖辈一般无二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2 人到中年
路遥的高中时期陈忠实已经开始了教师生涯。
一九六二年陈忠实开始教师生涯的陈忠实于一九六四年调入西安市郊毛西农业中学,次年开始发表作品,六六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和路遥殊途同归的是一九六八年,陈忠实调任毛西公社党委副书记,同时兼任革委会副主任。
干部时期的陈忠实鲜有作品问世,此时的路遥却揭开了创作的序幕。
一九七零年路遥在油印小报《延川文化》上发表了《车过南京桥》,两年后调到延川文艺宣传队担任创作员,这一阶段的路遥以诗歌创作为主。鲜为人知的是这一时期路遥还与人合作创作过歌剧。
就在一九七二年,陕西作家曹谷溪牵头成立“文艺创作组”,创办铅印刊物《山花》,路遥成了创作主力。
此时的贾平凹则进入了西北大学中文系,开始了大学生活。
次年,路遥几经周折以推荐的方式进入延安大学中文系,在那里,他开始大量阅读欧洲,俄国以及中国文学史上的优秀作品,并于当年七月发表《优胜的红旗》,自此开始了小说创作之路。
同年十月,路遥参加了《延河》编辑部创作座谈会,由此接触了柳青、杜鹏程、王汶石等老一辈文学家,并开始大量创作短篇小说。
《姐姐》、《雪中红梅》、《月夜》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路遥开始高产出小说时贾平凹也开启了创作之路。
而此时距离陈忠实的小说《信任》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还有五年的时间。
75年贾平凹大学毕业,76年路遥大学毕业,两人先后进入陕西人民出版社和《延河》编辑部,但是都从编辑的职位和文学发生了直接而永恒的关系。
3 巅峰
三人的交集始于陕西省作家协会,但在此之前他们还将完成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段冲刺。
78年贾平凹的《满月儿》获得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79年家评完《满月儿之外》文论获得《十月》杂志社首届文学奖;
同年,陈忠实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次年,路遥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横空出世,获得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82年《人生》创作完成时,整个陕西震动了,全国震动了。
陈忠实骑着自行车穿过老家的街巷时被人拦下,劈头盖脸问到:“你啥时候能写出《人生》那样的小说么?”
从《人生》到《平凡的世界》,路遥并没有任何修整,接连发表了《在困难的日子里》、《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你怎么也想不到》。
这些作品无一例外被笼罩在了《人生》的光芒之下,或许这也就是路遥为什么要创作一个鸿篇巨制的原始动力。
《人生》之后,路遥不仅仅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着,同时还有来自金钱的诱惑,一些企业家报出了一篇报告文学五千块的“天价”,但是路遥消失了,消失在了人民的视线里,他趴在房间满地摊开的《人民日报》里,用磨出了毛细血管的手颤颤巍巍地勾勒着《平凡的世界》里的人和事。
已经升任陕西作协主席的贾平凹是路遥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82到83年贾平凹开始了一系列探索性创作,《山地笔记》、《鬼域》、《二月杏》引发了全国性争鸣。
也是从那时起,贾平凹的创作风格开始和以深受柳青影响的陈忠实和路遥渐行渐远。
84年贾平凹发表了奠定其文坛基础的《商州系列》,收获了积极反响。
按照贾平凹对路遥的回忆,路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曾站在延川的一座山头对贾平凹说:“你相不相信,我曾穿着破棉袄在这里翻江倒海过哩!”
另据陈忠实回忆,路遥的自尊使得他“人缘不佳”。
可是这位在贾平凹严重优秀的政治家蛰伏起来了,在一片质疑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声浪中完成了《平凡的世界》。
而后在修整中创作了《早晨从中午开始》,就在他怀揣着创作《成吉思汗》的念想中病倒了,贾平凹说路遥是累死的。
陈忠实说那时的陕西作家协会主席空缺着,是给路遥留着的。
但是路遥就这么去了,贾平凹触动颇大,自此创作转向了从社会文化,政治关怀到人生命本体的思考。
陈忠实的震动更像是潜移默化的,他默默回到西蒋村开始了《白鹿原》的创作,只是在离开领导岗位时被领导约谈。
陈忠实问:“会开除党籍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老人家骑着自行车百十华里回了家。
创作艰难的冬季,陈忠实会漫步在田间地头,会躺在堤坝的茅草从中,甚至会像个顽劣的孩童用打火机点燃干枯的茅草,一任野火蔓延。
只是不知彼时的陈老在漫天火光中可会想到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