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域文学的意义上,山西自20世纪50年代,形成了以赵树理为旗帜,以马烽、西戎、束为、孙谦、胡正为主将的“山药蛋派”。这些作家的作品,把表现主旨集中到反映农村生活、刻画农民性格上,生动地表现了那一时期中国社会的发展进程,展示了中国农民的真实面貌。他们以对农民命运的深切关注和通俗易懂、流畅明快、幽默风趣的语言,赢得了广泛的读者,为新中国文学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改革开放以来,以成一、周宗奇、张石山、韩石山、张平、柯云路、李锐、蒋韵、哲夫、钟道新、赵瑜等为代表的文学“晋军”崛起,既继承了老一辈作家的优秀传统,又锐意革新,创作出一大批主题深刻、艺术表现手法多样的作品,将山西文学在“山药蛋派”之后推向了又一个创作高潮。新世纪以来,山西文学的创作主体、创作内容开始向多元化发展。以王祥夫、吕新、刘慈欣、葛水平、李骏虎、王保忠等为代表的中青年作家的作品呈现出鲜明的个人风格,无论是题材选择还是艺术追求,都表现出更加广泛、率性、不拘一格的特点。
山西作家认真对待创作,坚守文学底线,直面社会问题,关注民生疾苦,对传统文化心存敬畏,对普通人饱含深情大爱,这源于他们有责任、有担当、有良知的文学情怀。正是在这种情怀的支撑之下,山西作家不断地向生活、向人民、向时代、向各种优秀文化汲取营养的同时,也努力通过自己的作品为人们呈现真善美的元素和高尚境界。
山西长篇小说的创作实绩,是山西文学的重要标志。2014年起,北岳文艺出版社的《三晋百部长篇小说》出版了赵树理、马烽、胡正、焦祖尧、成一、吕新、葛水平、李骏虎等作家的30多部经典力作,比较全面、客观、真实地反映了近百年山西长篇小说创作轨迹,集中凸显了山西长篇小说创作实力。从中可以看出,山西作家叙述切入的角度,往往是凡人俗事较多,更接近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李骏虎的《母系氏家》和白占全的《肥田粉》。
《母系氏家》和《肥田粉》都体现出强烈的民间文化形态。可以说,这种民间文化形态往往成为决定一部作品是否具有艺术价值的关键。民间,是一个有着丰富涵盖面的文化概念,在乡村小说传统里,它是与自然形态的中国农村社会及其文化观念联系在一起的,比较真实地表达了广大农民的人生态度和精神状态。因而,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乡村小说作品,虽然在创作背景上显现了明显的时代印记,但作家们凭着对农村生活的丰厚经验和美好感情,凭着对农民群众心灵世界的准确把握,凭着细节描写的出色功力,在作品中还是充分体现出民间文化形态的作用,相对真实地记录了特定时期农民群众的思想纷乱、心理矛盾和生存状态。《母系氏家》和《肥田粉》延续了老一代作家真实记录农民群众思想纷乱、心理矛盾和生存状态的优良传统,使得作品的思想内涵进一步深化。
民间文化形态的现实主义特性,虽然要求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但是,真实性并不等于照抄现实,不等于对生活现象做简单、机械的复制。乡村现实生活一向是混乱和复杂的,作家在创作过程中,面对这样纷乱的乡村现实生活,从选择题材、构思酝酿到艺术表现,都必须经过主观思考和梳理过滤,文学作品中反映的现实,实际上已经融合了作家的价值观念和审美理想,是能够代表乡村社会某些本质方面和发展趋向的真实。无视生活的外在真实和事物内在本质的必然联系,单纯追求外在真实,将会导致创作上的自然主义;片面强调写本质,而离开对乡村生活现象的具体描绘,则会造成创作上的抽象化、概念化,这两种倾向,都是背离现实主义乡村小说文化形态创作原则的。
因此,从事乡村小说创作的作家,首先应当自觉地站到民间立场上,以知识分子觉醒的现代意识和作家敏锐的眼光审视乡村人生,理解乡村社会历史与现状;其次应当特别注重呈现乡村生活本色,即深入发掘、提炼那种体现出生活本质与生命韧性的民间精神——那种体现在最普通的人群、最本真的现实人生、最具体的生活实践中的真性情、真精神;最后还应当体现出明确的责任感和担当意识。此外,乡村小说创作非常需要作家认真进行文化思考,包括对传统文化中封建部分的思考与解剖,以及对市场经济条件下乡村人际关系和道德风气的变化,都应该纳入作家的视野。这样,乡村小说的经典之作,才能不断脱颖而出。